穿过了好几个兜售魔药、药剂和蔬菜瓜果一类东西的商贩后，特姆尔终于和达尼尔六世碰面。

　　老地精一见面就开始抱怨：“这鬼地方！刚才差点有个拿斧头的冒险者偷袭我！要不是这身体面的锦袍，你都见不到我了。”

　　特姆尔呲了呲牙齿：“你不还没死吗，告诉我该去什么地方？”

　　达尼尔六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开始沉思：

　　“据我年轻时候来这里当奴隶的经验，在某条阴森小巷或三流酒馆的暗影里，一定会藏着穿着长风衣的神秘人物，他衣服底下全是好东西，能让你绕过正规商店复杂的审核购买到违禁品。”1

　　“同时也能让你手上来历不明的东西没有风险的快速折现，而如果你直接去商帮同盟的店里兜售，他们肯定会暗地调查你。”

　　特姆尔可不想被查出劫杀几百人的事，立即带着老地精开始到处乱转。

　　“我还得提醒你，找中间人的抽成可不低，他们一般会要走四分之一。”

　　听完达尼尔六世的补充，特姆尔点了点头：“只要不被揪出是我干的就好。”

　　他回忆着那条正在港口干活赔钱的巍峨巨龙，心里对留比凯的武力敬畏有加。

　　.

　　“鳟鱼！新鲜的鳟鱼！“

　　“海龙之鳞！只要一百九十九大铜鹰币！我家老板昨天刚褪下来的！“2

　　特姆尔来到了市场，商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他的龙体型毫无存在感，因为周围有更庞大的魔兽：奇美拉、狮鹫、悍犀等缓缓挪步，宽大的街面足以容纳这些巨兽。

　　精灵、人类、龙化人、缩小龙体、巨人、半身人往返匆匆，各种奇葩的生物都在留比凯的市面上，一条五米长的铁龙实在算不得什么。1

　　“东西可真多啊。“特姆尔时不时驻足，听着周围商贩和顾客的讨价争吵。

　　“一公斤小麦粉要6铁鹰？”

　　忽然，他看到了粮食商人的招牌，摊主是一名黑头发、鹰钩鼻的人类。

　　特姆尔掰着爪子算数：“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出发吃了大概三万公斤面饼花了十八万铁鹰，铁币兑金币是六千换一，最终我们的成本是……三十金鹰币？还没算克林驮兽的粮草、战士出门耽误的家务活。”

　　他隐约间有些抓住文明运行的内部逻辑了。

　　————

　　逛到了傍晚，天色将暗。

　　特姆尔累得趴在了留比凯的一个死胡同里，这里面堆满了楼上居民倾倒的污水、粪水和垃圾。

　　“喂，怎么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你说的那类人？“他金瞳上移，质问坐了一天龙车的老地精。

　　“也许他们今天是休息日。“达尼尔六世难得幽默了一句。

　　特姆尔甩了甩尾巴上沾着的黄色不明黏物：“还有一个问题，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特姆尔根本没有进入任何一家酒馆。

　　因为他不会幻化法术，体积实在太大。

　　留比凯虽然有招待龙的地方，但那些店明确要求龙类在进入之前务必缩小至两米以下，否则恕不招待。

　　“你带了多少钱？”达尼尔六世忽然询问。

　　特姆尔把脑袋塞进挎包里数了数：“呃……两枚银鹰、七枚大铜鹰、九枚大铁鹰，还有稀稀拉拉一堆铁币。”

　　“也许我们该找个地方睡觉————如果你喜欢和垃圾待在一起的话无所谓。”

　　特姆尔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并没有半点不适。

　　血刃部落的环境比这还糟糕，除了粪水需要收集起来施肥，垃圾都是随便扔的，没人在乎。

　　但他还是决定听老地精的话。

　　除了好奇留比凯自由市，还有就是待在原地是没有出路的，家里还有个亚兹等他救命呢。

　　留比凯的夜市依然人来人往。

　　光源不是任何问题，波迪尼亚海提供了大量资源，海龙利用自身优势大面积捕猎深海鱼群。

　　除了贩卖鱼肉外，深海鱼油灯也是一个财富密码，所以波迪尼亚商帮同盟中的巨富、多是年老的海龙。

　　他们掌握的财富占据了同盟总量的六成。

　　“不是有施法者吗？”特姆尔看着周围火红的蜡烛生意和灯油生意纳闷。

　　“法术不能解决照明吗？”

　　达尼尔六世耸了耸肩：“显然魔法并非面面俱到，造物主神留下的物理法则并不输魔法基盘。”

　　又晃悠了好一会儿，特姆尔被一家家“恕不招待大型生物”的旅店赶出来后，终于在天之教堂找到了一席之地。

　　老地精不禁讽刺：“看来还是神明最心疼自己的信徒啊。”1

　　特姆尔抬头望去，天之教堂有一个特别显眼的大穹顶，穹顶弧线飒飒而下彰显着磅礴气势。

　　整个建筑四四方方充满了古典气息，不屑于那种故作神秘的高尖塔和飞扶壁风格。

　　顶端还插了一个天教圆球标志。

　　来到门口的一根根粗大石柱外，特姆尔踩着绣着风暴龙的绒毛地毯小心翼翼敲了敲门。

　　哗啦啦————叮当当————

　　机械转动声响起，还伴随着铁球的滑动，大门缓缓打开。

　　里面探出一个人类脑袋，打量着耷拉翅膀的铁龙问道：

　　“你好熔铁龙，需要什么帮助吗？”

　　特姆尔知道自己在见过世面的人眼中就是个宝宝，于是可怜兮兮问道：1

　　“对不起，外面很冷，我能进来休息一晚吗？”

　　果然那名人类教士立即做了一个天教祈祷礼：

　　“进来吧，主神绝不会看着流着黄金血脉的眷族流浪荒野的。”

　　特姆尔立刻学了祈祷礼————将双手重叠按在胸口，然后恭顺垂头：“谢谢您教士，这位地精是我的朋友，他也能进来吗？”

　　“哥布林？”教士疑惑地看向地上的绿皮矮子，后者也赶忙做了个天教礼。

　　“好吧。”

　　都到这一步了教士只好点头，打开正门放特姆尔和达尼尔六世进来。

　　天教堂内部更加宏伟，交叉拱顶、门框装饰逐层挑出，由此显得整个空间格外巨大，仿佛身处在宽大的世界中一样。

　　供主教礼拜的祭坛没有设立在尽头而是正中，按从外面观察的角度这应该是大穹顶圆球尖的正下方。

　　“哇哦！”特姆尔忍不住吃惊，因为一缕淡淡的阳光划破室内的尘霭直射在祭坛上。

　　“那是什么法术吗？”他抬头看去。

　　“不，是神权。”达尼尔六世此刻不再狂妄，表情异常严肃。

　　“天教主神将祂浩瀚权能的一部分留在了那个圆球上，这不是什么人造光，而是真正的、源自太阳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