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得元㧑不着急。
他作为水陆转运使司两位主管判官之一,新除的御史台监察御史,同样是今年五月份举办的广运潭转运盛会的主要操办人,与另一位使司判官豆卢友并为陕郡太守、水陆转运使韦坚的左膀右臂。
但现在韦使君的筹谋计划遇到不顺之处,因为自己的好友兼同僚豆卢友之前去户部度支司查账的疏忽,导致现在韦使君的计划出现了很大的纰漏破绽,现在自己作为韦使君的下属,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自然要挺身而出,为主分忧,作为豆卢友的朋友,也要为朋友两肋插刀,亡羊补牢。
“既然你这边没有多余钱贯,那我也不难为你了,韦使君也不是不明晓事理的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道理,大家都是明白的,”沉吟一会,元㧑缓缓对王元老说道。
“但是,”元㧑语气兀的一转,“纵使现在没有钱财把这批木材从康谦他们栗特胡商手中截下来,也不能坐以待毙,不能让康谦他们坏了韦使君与韩大尹的大计。”
王元老听罢神情一肃,强忍着喉咙的不适,正声问道:“为韦使君与韩大尹分忧,小老儿愿效犬马之劳,敢问元监察,有何事是我现在能做的?”
“按之前的布置安排,今晚的千秋大宴,长安所有豪商不是咸集于勤政务本楼这边么,”元㧑有条不紊的安排道,“康谦他们这些栗特胡商肯定也会来这边参宴,你就趁着这个机会,借着场地和大宴的名头,掩人耳目,和康谦他们搭话商谈。”
王元老会意,今晚这场千秋大宴是最好的时机,而且因为今年大宴形式的更改,豪商们都集结在勤政务本楼下,王元老作为今晚大宴的操办人,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兼具,与康谦的会晤不会引起旁人一丝一毫的猜疑。
“那与康谦谈什么呢?哪些能谈,哪些不能谈防止泄露玄机,还请元监察示下。”
“谈,都可以谈,有什么不能谈的呢?”元㧑大手一挥,“谈什么不重要,重要的你要先搞清楚,康谦他们是从哪得到这木材消息,咱们陕运司都没摸清楚察觉到的长安木材交易,他们这些栗特胡商是怎么知道的,还要查明白康谦他们突然插手木材生意是打着什么算盘,这些胡商,玩的明白长安木材市场吗?”
王元老在旁听着元㧑的吩咐,元㧑每吩咐一件事下来,王元老只觉得自己嗓子更疼了一分,元监察嘴上说的轻巧,但这些事哪是那么容易就能从康谦他们嘴里翘出来的,胡商们狡黠如狐,是商场上最难缠也是最不可能吃亏上当的角色,自己怕不是要狠狠出一波血,才能从康谦那里获取这些信息了。
“还有,”元㧑话没说完,接着派任务,王元老心里叫苦不迭,但还不敢在脸上显露出来,“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康谦搅和韦使君的大计,咱们在这囤货抬价,不能最后白白便宜了康谦他们,让这群栗特狗坐收渔翁之利。”
“定不负韦使君期望,”王元老强绷面皮,接下来这个难如登天的任务。“我一会便让人把康谦他们请来商谈,务必今晚弄出个所以然。”
“希望你能做到,”元㧑听到王元老答复后,便起身准备往外走,王元老赶紧相陪送客,走到帷幕出口处,元㧑突然回身对王元老说道。
“人贵有知恩图报,王元老,你也得记得韦使君对你的再造恩情啊,要不是韦使君,你现在还在陕郡的草市插标卖地摊,哪有现在至富敌至贵的风光啊。”
王元老听罢急忙躬身行礼,语气苦涩,断断续续的说道:“元……元监察金玉良言,王元老谨记于心。”
“如此甚好,”元㧑佛尘一摆,“你就不必出去送我了,本官易装而来,就是为的掩人耳目,你去忙你的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徒留王元老在帷幕后低头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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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勤政务本楼这边,元㧑急忙转向东市的方向,他现在穿着道袍,还不能直接回到花萼相辉之楼那里,得回到之前的地方换回自己的官服,方才能回去。这一来一回,白白绕了一大圈冤枉路,但也是没办法的事。
等走到兴庆宫西街十字路口处,元㧑长舒一口气,好在现在时候已经算是比较晚的了,大批量人潮过去了,元㧑刚刚出来的时候,是最后一大批人往勤政务本楼这里赶过来。元㧑不愿意逆着人潮挤,失了风度,便放慢步伐,望着这最后一批过来的人群,若有所思。
今年的千秋大宴开辟勤政务本楼这边的宴席场地,实在是出乎长安民众的意料,不同于往年只能局限在花萼相辉之楼那里,今年勤政务本楼这边一开,大宴场地多出一倍,长安的民众也能尽情尽兴游玩,沐浴天子光辉恩德,场面声势更为浩大,盛世景象铺面而来。
这一切都是靠韦使君在背后辛苦筹划。天子自开元年间宵衣旰食,励精图治三十载,大唐蒸蒸日上,此等盛世,放眼历朝历代,纵然是汉代文景之治,也难以比肩。
此等功绩,自然要名留青史!汉武帝尚且需要司马相如等金马待诏文人雅士挥毫作赋,润色鸿业,现在的大唐又岂能不如汉武?今年四月份在广运潭举办的得宝盛会仅仅是一个开始,大唐和圣人需要一个又一个盛会来向九州臣民和四夷万国展示自己的强盛与富庶,而这些,都要靠韦使君和他领导的水陆转运使司来完成。
元㧑不禁沉浸在自己的一番畅想之中,久久不能自拔。突然,前方人群处传来一阵惊呼,打断了他的思绪。
元㧑不禁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青绿官袍,大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官逆着人群挤了半天,惹得周围人纷纷侧目而视,闹得一时不快。元㧑不禁冷哼一声,这么毛躁且失了官人仪态的人,也能混迹官场?等韦使君掌握大权之后,一定要重拳出击,将这些獐头鼠目之辈清除出去,省得丢了大唐的脸面。
等到人群散去之后,元㧑方才移步往东市方向走去,等走到方才那个青绿小官所在的位置时,元㧑忽觉前面路面上有个东西,不禁斜拿拂尘,俯身将其捡起,就着朦朦胧胧的灯光,元㧑低头仔细分辨,好像是一封信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