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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何去?何从?
作者:空心熊 数字:3622 吐槽:35 更新日期:2022-06-21 09:22:02

  1204年是个很特别的年份,对很多人来说,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彻底改变了他们的命运。1

  有些人发了财,有些人落了魄,有的从此飞黄腾达,有的却亡命天涯甚至曝尸荒野。

  对东罗马帝国来说这一年更是会永远被铭刻在史书上单独的一卷。1

  只是如果一定要起个名目,那么“耻辱”这个词是最合适的。

  曾经强大的东罗马帝国不但早有不再当初的荣光,甚至还被四分五裂几乎连根拔起。

  君士坦丁堡的王宫住进了新的主人,却是个和罗马没有任何关系的征服者。

  原本已经被侵蚀得体无完肤的小亚细亚,更是再一次被撕裂得如一块块根本无法拼接起来的破桌布。

  即便那一年已经过了很久,但是小亚细亚西部的局势依旧是那么糟糕。

  以至在这片土地上根本找不到一个称得上完整的国家,更无法找到一条可以畅通无阻的道路。

  有时候当你决定去临近一个什么地方,也许要经过好几个不同势力的领地,而且很有可能在一天之内要反复经过同一个人的地盘好几次。

  因为多年的相互征伐已经让这片土地上的势力变得异常复杂,经常改变的边界更是犬牙交错,以至没有一条边界还算整齐。

  在这样一块土地上旅行,即便是最大胆的人也要小心谨慎,因为敌人可能会来自任何一个方向,所经过的任何地方都可能会成为一场遭遇战的战场。

  大队的骑兵总是会引起注意,即便这支队伍人数不是很多,但是看上去强悍的武装依旧会引来警惕和敌意。

  从布伯萨远郊到君士坦丁堡的距离很远,至少按格斯坦的说法,他从伊兹莫特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才到了布伯萨,而君士坦丁堡更是在伊兹莫特的北方。2

  更重要的是,格斯坦是一个人赶路,这虽然有些危险,但倒也方便。

  他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能安全到达,他可以随意穿过那些复杂得谁也说不清归属的边界。

  可是一队武装骑兵就不能这么随意的穿行别人的领地了。

  特别是当这支军队是在充满敌意的土地上,而且还带着足够重要的俘虏之后,他们就变得必须要比单独的旅行者更加谨慎小心。

  骑兵头领早早下令让一个手下赶到队伍前面去当斥候,同时他拿出了份肮脏的地图反复看了又看之后,决定了行军的方向。

  “我们居然离尼西亚这么近。”尽管知道地图和现实有着巨大差距,在用与君士坦丁堡的距离作为参照之后,君士坦丁不禁有些感叹起来。

  “是呀,如果早知道他是谁,也许你母亲现在已经过上皇后的好日子了。”

  格斯坦也有些感慨,到现在他也还无法接受自己一直倾慕的女人居然会是位皇后这个事实。

  “也许吧,不过也未必。”

  君士坦丁没有如格斯坦那样抱着幻想,他这时想的是自己父子当下的处境。

  法兰克人是如何知道君士坦丁·拉斯卡利斯流落在布伯萨这个消息的已经不重要,很显然对法兰克人来说,这位前皇帝是个很不错的筹码。

  而且出乎意料的是,不但找到了罗马前皇帝,还顺便买一赠一的搭上了个“皇子”。

  对皇子这个突然出现的身份,君士坦丁没有任何得意自豪,因为他知道他真的就是个添头,甚至连君士坦丁老爷自己也只是个棋子。

  他向格斯坦问:“南菲宏的狄奥多罗皇帝死了吗?”

  虽然后世习惯的把拉斯卡利斯王朝建立的国家称为尼西亚帝国,但拉斯卡利斯王朝的皇宫所在地却是在更靠近西部的南菲宏。1

  而尼西亚则是被拉斯卡利斯王朝立为大教区长的驻跸地。

  “是呀,就是不久前,”格斯坦有些感叹“大家都很为他惋惜,毕竟他是……”

  说到这格斯坦忽然停下来,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看着君士坦丁:“我都忘了他是你叔叔,如果你们现在正在尼西亚,也许你已经是个皇帝了。”

  “也许不等我长大已经死在宫廷阴谋里了。”

  君士坦丁看着前面骑在马上一直发呆的君士坦丁老爷的背影,自从清晨醒来之后原本总是唠唠叨叨的君士坦丁老爷就变得沉默了许多,似乎还一直沉浸在他编织的那些美好梦境中。

  “我们得绕过尼西亚湖。”前面的骑兵头领回头大声说“所以你们最好现在就吃点东西,我们要一直赶路了。”1

  “他们是想尽快远离罗马人的地盘,”格斯坦小声说“不过我们得多走好长一段路。”

  君士坦丁点点头,他知道格斯坦说的没错,从布伯萨到君士坦丁堡要经过被尼西亚罗马人占领的一块土地,这对法兰克人来说显然有些危险。1

  只是这么一来,他们就必须绕远了。

  逃跑?!

  这个念头在君士坦丁心头刚一闪过就被他抛开。

  不要说自己父子根本没有机会,即便能够逃跑,以他们现在的样子能去哪呢?

  南菲宏吗?

  这看上去似乎是个理所当然的决定,但君士坦丁知道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

  虽然历史不是很好,但他至少记得狄奥多罗·拉斯卡利斯一世去世之后,继承他皇位的是他的女婿约翰。9

  和岳父相比,这个约翰·拉斯卡利斯无疑是个不论心机手段都毫不逊色的厉害人物。1

  一个失势且疯癫的前皇帝,一个完全不被遗老遗少的罗马贵族们认同的平民皇子,如果贸然出现在已经被狄奥多罗经营多年的南菲宏宫廷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等着呢?

  也许真的是转眼间连渣子都剩不下的就被人收拾了。

  对历史的先知先觉在一杯突然起意的毒酒和某个角落射来的暗箭面前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两个骑兵把父子俩人夹在中间,他们是专门负责监视俘虏的,一路上这两个人也很忠于职守,几乎从不离开他们太远。

  这也让君士坦丁彻底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他知道不论是现在的老爹还是从未上过战场见过生死的自己,都显然不是这两个经验丰富的士兵的对手。

  按照头领的安排,队伍沿着一片丘陵的边缘不住前进,或许是担心有什么意外,队伍远远避开了沿途的村庄。

  而且时不时的,头领会忽然下令改变前进的方向,有时候甚至会放弃原本好走的道路,特意从不易被发现的地方穿过一些被他视为危险的地区。

  这么谨慎的结果就是在奔波了整整一天后,队伍不得不在一处野外废弃的城堡废墟里过夜。

  即便这样,头领也依旧不放心,他派人把君士坦丁父子送到了距废墟更远些的一处地形复杂的陡峭山壁下,在那里有几处在山壁上开凿出的隐秘洞穴。

  “他很小心,”君士坦丁一边吃着难以下咽的肉干,一边打量着所处的这个洞穴。

  “有些太小心了,”格斯坦压低声音说“他们把我们安排在这儿,一旦遇到敌人就可以把我们先送走。”

  君士坦丁点点头,他一直在想关于君士坦丁老爷的下落是怎么被法兰克人发现的,而且又为什么是现在才来找他,现在再看到押送他们的法兰克人如此谨慎警惕,君士坦丁不禁暗暗对接下来的旅程有些担心了。

  也许不只是南菲宏的王宫,即便是君士坦丁堡,也有人并不愿意看到他们的到来。

  君士坦丁朝老爹看去,君士坦丁老爷脸朝洞壁背对着他们,佝偻的背影让他原本高大的身材看上去显得比以往矮小了许多,这一刻的样子让他比疯癫的时候更难以与一位皇帝联系起来。

  他试着轻叫了声,得到的是一阵阵含糊不清的喃喃自语。

  费了很大的劲,他才听清君士坦丁老爷一直在不停的念叨:“我的十字架,他们抢走了我的十字架。”

  “如果他们没找到他该多好,”君士坦丁轻轻的说“那样我们的生活就不会被破坏。”

  “也许这就是上帝安排的命运,”格斯坦躺下来枕着马包闭上眼睛“睡吧,别忘了老人们说的麻烦事不会因为你讨厌它就自己躲开,与其现在发愁不如等它自己找上门来再说吧。”

  听着格斯坦很快发出的鼾声,君士坦丁也躺了下来,他知道格斯坦说的不错,一切的猜测都要等到了君士坦丁堡后才会揭晓。

  他先是轻声唤了下君士坦丁老爷,见他完全没有反应,就也躺下来。

  很快,君士坦丁轻轻的鼾声加入进来。

  这时,一直‘面壁沉思’的君士坦丁老爷慢慢转过了头。

  看着熟睡的君士坦丁那与他酷肖的面孔,君士坦丁老爷神色间露出了少有的慈祥:“我的儿子,你才是我最宝贵的东西……”15

  尼西亚湖位于布伯萨西北,由北向南的狭长湖泊和一片低矮却颇为难行的丘陵组成了天然屏障保护着尼西亚城,这让这座城市在过去的几个世纪里中曾经多次为君士坦丁堡挡住了来自安纳托利亚高原上的入侵。1

  不过也因为如此,被尼西亚湖和这片丘陵形成的易守难攻的地形环抱的尼西亚城,也成了历史上众多反叛罗马的叛军基地,不止一个人从这里起兵,最终得以入主君士坦丁堡,成为了大金宫的主人。1

  休息了一夜再次启程的队伍经过辛苦跋涉,当太阳稍稍偏西时,终于从难忍的热浪中感觉到了一丝惬意的清凉。

  “尼西亚湖快到了。”

  头领从马鞍上摘下水囊高高举起,一下子把里面的水喝了个底朝天。

  然后他还意犹未尽的把剩下的把水囊朝头上淋了淋。

  “我们在尼西亚湖西岸休整一下,”他朝身后明显已经精疲力竭的部下们看了看,在酷热的安纳托利亚高原上连续行军的折磨已经快要让他们崩溃“然后沿着湖西岸一直朝北走,赶在天黑前经过海湾。”

  “这是唯一一条路,从尼西亚湖与马尔马拉海湾之间的高地过去,接下来的路就顺利多了,”格斯坦低声给君士坦丁解释着“高地上有可以住宿的村庄,不过我想他并不打算在那过夜。”

  君士坦丁点点头,他知道这时候法兰克人肯定很紧张,毕竟隔着尼西亚湖,对岸就是他们的死敌。

  头领的谨慎显然影响了其他人,法兰克骑兵们变得小心翼翼,虽然湖面广大,即便是白天也一眼望不到头,可他们还是不由压低了声音,在湖边取水时依旧一只手紧攥着腰旁的剑柄。

  西边的天空已经染上了一层淡金,远处常年灰蒙蒙的高地的边沿也变得色彩柔和了许多。

  骑兵们沿着崎岖多弯的山路向高地上走着,前方的斥候时不时吹响报告平安的呼哨。

  一切是那么平静祥和,直到一支利箭呼啸而过,戳穿君士坦丁身边一个骑兵的喉咙!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