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前进啊向前进……咳咳……”

　　陈书记喷嚏都完了又咳嗽，老头子被整得实在没脾气，居然开起了嘲讽：“我觉得你应该跟王致远一起走，只靠你这张嘴就能做出很大成绩，说不定真的能改写历史。”1

　　“空话谁不会说？”

　　马强没忘记正题：“这些事我们也不是没考虑，搞得好像只有你一个毛头小子才懂，我看你就是转移话题！”

　　汪校长也发起了脾气，笃笃敲着桌子说：“人人都有想法，该怎么办又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形成共识的！你在这逼着我们定目标，不定目标就不认错。还把认错当做功劳，小心思怎么这么多呢？你还是预备党员，有没有起码的大局观？”1

　　抱歉我不服从你们的大局。

　　向前进昂首挺胸，摆出了杠到底的姿态。

　　跟洋人第一次接触失败，还死了人，你们不敢承认自己领导无方，某人也想把锅扣到我和李竞身上，这不就是你们的共识？

　　顺着你们的意思认错，接下来是可以改进调整，组织会有所进步，代价只是我和李竞被排挤成边缘人，说起来也没多所谓。

　　可这个小小的群体从一开始就这么官僚，还能指望什么？

　　“如果真要以临时党支部的名义处理我……”

　　他再一次将军：“刘院长、秦船长和欧队长都不在，这不符合组织程序吧？”

　　汪校长真有些急了，都说起了大白话：“小伙子你不要这么执倔！都说了不会对你作组织上的处理，台阶给你摆好了，不要得寸进尺！”

　　张欣桐很公正：“临时党支部的成员并没到齐，现在仅仅只是讨论，大家意见统一了再走程序。”

　　马强不耐烦的起身离座：“乱成这样还有什么好讨论的？”

　　没走两步，吵闹声隐隐传来，朝着这里渐渐逼近。

　　听起来有不少人，起码二三十个。

　　餐厅里有的人讶异有的人疑惑，下一刻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到向前进身上。

　　马强更是暴怒，冲到向前进身前揪住他衣领说：“又是你在搞事？你又来搞这套？”

　　杨海诚、梁庶还有缩在旁边始终没发言的谁赶紧上来劝解，当然不是怕马强打人，而是怕向前进打人。后者虽然比不上魏复兴那种一米九加九十公斤的大个头，也是一米八出头的健壮小伙。

　　张欣桐挑起细得有点过份的柳叶眉笑道：“向前进，这是你预先安排好的？又要挟众逼宫？”

　　陈老脸色铁青捶起了桌子：“向前进！你一次又一次搞串联闹事，我看你还真是目无组织！你没有资格做预备党员！”1

　　向前进觉得今天自己真是冤王了。

　　“如果是讨论大家何去何从，我坚持认为所有人都有资格参与讨论！”

　　他扯着嗓子喊：“但是我会先提出建议和要求，外面什么情况……”

　　喊的时候心里也很急，别真是魏复兴他们知道了这里的事，跑过来给他“扎起”的吧？

　　那可完犊子了，自己岂不是要被逼上梁山？

　　砰的一下，餐厅大门被粗暴推开，他的话也戛然而止。

　　李竞冲了进来，急急的说：“出大事了！有人想抢汽艇擅自出海！”

　　哗啦啦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向前进松了口长气，再咳嗽了声。

　　周围一圈子才意识到还摁着他的胳膊扯着他的衣领，赶紧放开。

　　梁庶是尴尬的笑笑，杨海诚是苦笑着拍拍他的肩。

　　至于马强，换杨海诚咳嗽了声才如梦初醒，愣愣的放手。

　　“本来只是偷，被发现了就抢，还想抢小莫……就是哨兵的枪。”1

　　事情还挺复杂的，李竞接着说：“我们控制住人押回来，又有些人过来替他们说话，说着说着就动手抢人。还好有工程队的人帮忙才控制住，他们还不服要找领导理论。”

　　“谁？谁这么无组织无纪律？”

　　汪校长气得想吐血，已经默认了是实习队的大学生。1

　　马强清了清嗓子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他严厉的说：“这可不是组织处理的问题了，不从快从重，咱们这个群体还怎么维持下去？”

　　看了看向前进，又哼道：“问题是……他们要是学着谁说根据哪条哪款处理他们，那该怎么办？”

　　外面吵闹声更近，还混杂着声声义正辞严的叫喊。

　　“你们又不是警察，凭什么抓我们？凭什么啊？”

　　“这是侵犯人身自由！”

　　“野蛮人！回到1894年你们还是野蛮人！”

　　某个男声叫得最响亮，也最理直气壮。

　　“你们懂法吗？你们违法了知道吗？这个时代也是有国际法的！”1

　　众人愕然，连向前进都楞住。

　　道道目光又不约而同投到马强身上，马强的脸由白转红，由红变紫。

　　叫嚣者大半都是他的学生。4

　　张欣桐提醒道：“陈书记，您得出去稳稳场面。”

　　没等陈老回应，马强已经冲出去了。

　　“你们在干什么！？”

　　马强冲着那些人怒吼：“听听你们在说什么？一个个白痴！以为自己还在2024年吗？”

　　那个怒骂野蛮人的女生哇的一下哭出来了。

　　“这里什么也没有我不想继续待下去！我自己走还不行吗？”

　　她边哭边撕心裂肺的喊：“这辈子我还没过得这么苦过，你们有没有考虑我的感受？”2

　　“我自己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不让我走，你们还是不是人啊？”1

　　“我想去纽约！去伦敦和巴黎！去见不到你们这些人的地方！”16

　　其他人又叫嚣起来。

　　“既然穿越了大家就是平等的！你们没资格要求我们限制我们！”

　　“我不是党员，党支部管不到我们！”

　　“1894年还没党呢，你们这个支部是织谁的布啊？”

　　“我们要去美国！去欧洲！我们可以靠自己活下去！”8

　　“凭什么把我们跟其他人绑在一起，我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有错吗？”

　　这些人大概十三四个，男女都有，倒不全是马强的学生，还有几个实习队的大学生。

　　“你们有个屁的本事决定自己的命运！”

　　马强气怒攻心暴粗口：“成天抱着手机玩连论文都从网上扒你们这帮兔崽子会干什么！？”1

　　陈老满脸惭色的出去了，严格说起来马强的学生就是他的徒孙。2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陈老的起手式自然还是抹浆糊：“有什么难处先找你们导师啊，不行找我也可以。这么晚了，出海很危险的啊。”

　　留在餐厅里的人面面相觑。

　　这可不是幼儿园的小孩翻栏杆啊！

　　“我提议……”

　　张欣桐忽然沉声说；“梁组长，李副组长，等陈书记稳住那些人的情绪，你们带人把抢船抢枪的人，还有闹得最厉害的人抓起来，转移到庄河号上。我会联络秦船长，让他帮忙关到禁闭室里。”6

　　她扫视众人：“你们的意见呢？”

　　杨海诚很干脆：“我同意！”

　　汪校长叹气：“只能先这么做了。”

　　李竞很乖巧的沉默，默认张欣桐并不是在征求自己意见。

　　梁庶还有点犹豫：“陈书记和马教授……”

　　“先控制起来，后面怎么处理再讨论，陈书记和马教授不会徇私袒护。”

　　张欣桐一句话就抹了陈老和马强的发言权，继续安排：“我马上通知没在场的支部委员和管委会成员，让他们稳住其他人，其他学生的工作……”

　　杨海诚默契的点头：“我带小向去解决。”

　　他也提了自己的意见：“这些人的言论已经传开了，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我看还是得解决小向提出的问题，最好就从今晚开始，发起关于何去何从的群众讨论。”

　　包括张欣桐在内，大家纷纷点头。

　　那个一直没出声，向前进几乎都忽略了的中年男子忽然说：“何去何从还是其次，这几天我观察北面海岸还有孤岛上的植被和沙土情况，根据……呃，总之感觉这个地方应该经常有风暴……”1

　　听这温吞的声调向前进记起来了，科考队的地质学家何远祥，管委会的探索组组长。这些天一直在海湾周边探索，很少碰面。

　　何远祥不善于表达，说的事跟眼前的急事不搭嘎，大家只是哦哦应付。连他自己也只是提了一嘴，转头就跟张欣桐商量起怎么稳定科考队的人心。

　　向前进觉得要重视，不过跟着杨海诚出来，马上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越来越多的人涌了过来，大部分都是大学生。

　　开始还有少数人附和这些闹事者，说不如大家散伙算了。但围观群众越来越多，这种言论也遭到越来越有力的驳斥。讨伐渐渐汇聚成浪潮，也直接帮了陈老和马强。那些学生要么花容失色要么沉默不语，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叫得理直气壮。

　　陈老和马强把闹事者领进餐厅，向前进跟着杨海诚劝退围观者。

　　围观者里果然不缺魏复兴和许乔乔。

　　“这种人不打靶还留着过年吗？”魏复兴恨恨的说。6

　　“不如把独木舟给他们，强扭的瓜不甜嘛。”许乔乔居然发了善心。

　　下一句话暴露了本性，“反正以他们的尿性，划不了多远就得喂鲨鱼。”

　　向前进说：“那多浪费。”1

　　感觉两人眼神不对，他赶紧解释：“我是说独木舟。”2

　　许乔乔的眼神更不对了：“你干嘛解释？”

　　魏复兴倒直率：“难道不是……可以存起来当储备粮？”8

　　说笑间拉起其他小伙伴，把会发起大讨论的消息传出去，让学生们老老实实回宿舍待着。

　　等到营地重归平静，找杨海诚报告的时候，已经接近午夜了。

　　“跟我走走……”

　　杨海诚很疲惫，却拉着他到海滩上散步。

　　“小向啊，你始终乐观积极，也比大家看得远。有你这样的年轻人，我觉得咱们还是有希望的。”1

　　杨海诚低沉的说：“但是你有些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