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芜湖城内所有稍微有些名望资财的人被聚集在一起。
在骑兵的驱赶下,人群来到了一处胡同外,微微颤抖的双手表明了人们的恐慌。
“朱国治这个贼,老子就不该给他捐钱,他妈的这下好了让人把老家端了。”
“是啊是啊,若不是朱国治去拦阻大明天兵,咱们这个点该就着咸菜吃米饭,若再来些茱萸,香油那可是人生一大美事,现在饭还没吃可让我说些什么。”
那位王先生当然是没来,但却派了一个小厮替他来参加。
众人喧闹无比,而这一吵闹也让旁边大批看热闹的穷人指指点点。
平日里高攀不起的老爷被人当做小鸡一样驱赶在一起,这可比看戏好看多了,过会要是满大爷大开杀戒自己还是要带头逃跑,去他们宅院里搜刮些东西,女人。
佃户们这么想着,也只是这么想着,好为贫苦的生活添些佐料。
这喧闹并没有持续太久,慢慢的从胡同内走出两个人。
一位身穿锦袍,足蹬官靴,头顶带着一顶乌黑官帽,旁边一人身穿破袍,足下的鞋是用稻草连了又连,只是头顶还顶着方巾。
“各位好啊。”张渺等大家都安静下来,接着说:“我知道诸位因为我等的冒然造访有些不习惯,但江湖就是如此,老是有些突如其来的惊喜。”
“今日我为诸君思虑,让这片土地免于战火,尔等非但不谢还等什么?”
众人跪倒一片,急忙称谢。
“既然是称谢那就要有回礼,你们其中有谁想做官的,可告与我听。”
众人一片寂静,都不相信张渺的话,反而身边的孔秀才说:“我想做官。”
张渺摸摸下巴说:“嗯,好,既然已经有人做了官了,那剩下的人也无什么大用了,杀了吧。”
下面的人以为自己今日要死,远方的佃户,贫民一个劲的喊:“杀得好!杀得好!今夜就要去这帮欺男霸女的老爷家里去要写好处才是。”
正在慌忙之际,还是有些人脑子比较灵光的,急忙快步走上前,跪倒在地,抱拳说道:“我芜湖柳氏愿意做官!”
当他反应过来那帮老爷们也都反应过来了,齐盛呼喊:“愿意做官,愿意做官。”
张渺看了看孔顺之。
孔顺之从身后拿出藏好的宣纸来。
上书一行大字,扶清灭明会,下面又一行大字成员表,而成员表第一位写的就是他孔顺之。
孔顺之走下斜坡,走到那芜湖柳面前说:“既然是自己人,哪能没有投名状,柳先生这份文书我看你还是签了吧。”
柳文看了看自己昔日看好的学生今日成了助纣为虐的反贼,暗暗的叹了口气,心说“今日不签活不了,签了一家老小可以保全,也只能签了。”
“顺之,你我也有师徒缘分,不知可有笔墨?”
孔顺之心硬如铁,拿出一柄小刀,交给他曾经的老师:“老师若不愿以血带墨,那就请杀身成仁吧,学生我当照顾师母师妹。”
柳文颤抖的接过小刀,轻轻的朝着右手食指划了上去,在纸上写下了柳文二字。
往下再传给下一人,此人甚是有骨气,视孔顺之如幻影,径直的坐在地上,丝毫不惧。
一人传一人,一直传到最后一人,签名的有大半,不签名的有小半。
在站队之下,那一小部分人被孤立出来。
孔顺之拿着那份血书,觉得自己的体格都强壮了许多,随即说:“诸位签了文书就不容你们反悔,日后我若做总督,你等皆为县令,就连你等家奴也要平白的得些富贵。可官人人想做,人人做不得,为何?无兵无将自己的身家都要捏在别人的手里,如同今日一样,我等要有一万甲士,大明的兵将如何敢打芜湖?”
签过名的人暗自点头,知道他说的不是假话。
孔顺之话风一转:“那若是有人要弃我而去转投大“明”,用我等的鲜血换取他的官运,这类人咱们该怎么办!”
外围参观的贫民佃户又是高声说:“杀杀杀,抢他的钱粮!”
而那帮有钱有势的人当然不会说出这种粗鄙之语,但眼神已经不怀好意的瞧上了旁边不肯签名的士绅。
孔顺之的声音更大,也更具有煽动:“看他们有没有悔改之心,若愿意捐出自己身家一半的家产,我们还是愿意接纳的,到时候若做了官大家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
“但那些一心想拿我们去换自己的官运的,那就说不上什么乡梓情分了,财产大家分了,男女不论统统弄死。”
这一番话说出口,那帮小部分不愿签名的急忙求着想要签名,但被孔顺之无情拒绝,声称只有愿意交出自己一半财产的人才能被接纳。
咬了咬牙,签了房契地契抵押,小部分人里有一半签了名入了会。
剩下的就是死硬分子,孔顺之对着他们说:“诸位都是大明的忠臣啊。”
然后由签了名会员上前押住他们,一户一户的抄家。
他们前脚抄出来的金银珠宝,名贵家具,妻子儿女,在混乱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像画着一只恶魔。
涨红的脸上充满了暴虐,双眼瞪着女人财物像是瞪出了火星子。
女人祈求者自己的男人,让他签字,但这次签字可不是五成家产,而是九成。
但形势如此,不签马上就是满门遭殃,签过后被自愿入会的士绅就会叫上自己家的家丁去被自愿下一家。
张渺和孔顺之,坐在鼓楼上看着人群不断的蔓延,火龙一般的队伍去下一家,又去下下一家。
“顺之啊顺之,你说你有一天成了一方的王者,你会不会起争霸天下的念头呢?”
“当然不会,若有一日大人开出适合我的筹码,我当为大人的犬马爪牙,若有一日清廷肯满足我的筹码,我也可以做大清的犬马爪牙。”
“哈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怪不得日九说你能做官,我看你能做王。”
孔顺之擦擦汗,也哈哈一笑,不再说话。
整个芜湖,这一夜没有人睡得着,无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