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在场的其他人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赫鲁晓夫确实试图将南斯拉夫打造成一个与西方自由主义世界做交易的第三方中转站,毕竟资本是无国界的,虽然此刻巴黎统筹协会已经建立,美利坚联合十七个成员国对“邪恶帝国”和他的阵营盟友们实施禁运名单,但不合法并不代表不能进口,不然也不会有东芝偷卖九轴数控机床案件。6
赫鲁晓夫希望南斯拉夫方面能够承担起一个第三方灰色途径的角色,设立一个秘密协议,莫斯科方面也可以向南斯拉夫提供技术方面的支持,所以听到莫斯科方面的提议之后,这种两头通吃的局面铁托也确实心动了。
最终双方达成一致协议,苏联免除了之前的债务,还向南斯拉夫提供了贷款用以资助钢铁厂的机械机装制造。双方握手言和的那一刻,虽然已经不能回到过去那种亲密无间的革命阶级友谊,但至少双方已经冰释前嫌,开始了外交正常化。
会议结束之后,铁托特地的留下了赫鲁晓夫,将他拉到了一个小型的接待室内。他用俄语说道,“尼基,我想跟你聊一聊,就像1945年的时候一样。”
“说来惭愧,其实尼基你应该也有所了解,还记得我们的老朋友吉拉斯么?”
“当然记得。”
赫鲁晓夫像是陷入了当年的回忆,有感而慨的说道,“当时他的敏锐和机智留下了很深刻印象,那会在观看歌剧休息的间隙时,还给我们讲了好几个他自己编的寓言故事。”
“这都已经是九年前的事情了, 难得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铁托叹了一口气,惋惜的说道,“没想到多年前的革命队友最终会因为思想上的分歧最终导致分道扬镳。”
在还未成为赫鲁晓夫这一身份时,他曾读过吉尔斯写下的《新阶级——对共产主义制度的分析》一书,尤其是经济上的教条主义和思想上的专制统治,几乎片面的将南斯拉夫的共产主义反驳的一无是处。
吉尔斯认为在共产主义制度中,强迫劳动是垄断全部或几乎全部国家财产所有权的结果。工人处于不仅要出卖劳动力的境地,而且必须在其不能控制的条件下出卖劳动力,虽然国家将利润拨一部份给工人;但官僚集团很快地就以遏制通货膨胀、并将金钱作明智投资为辞,将超额的利润保留在手内。留下给工人的部份微乎其微。2
吉尔斯还强调说共产主义者们不停地制造许多片面的说法,而且竭力企图为之辩护,其中充满谎言,不可救药。片面的东西被夸大而弄到歪曲真相的程度;
在批判斯大林主义、反对官僚主义势力和发扬民主的幌子下,吉尔斯要求取消党的垄断,实行多党竞争。9
于是把矛头对准了南共联盟内部的官僚主义,认为官僚主义是南斯拉夫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的最主要的威胁。已经扩散到了南共联盟和国家的所有组织机构中
然而这些激进改革观点在南斯拉夫产生非常大的影响,甚至让铁托大为震怒。在三个月前,铁托主持召开了南共联盟中央委员会执行委员会会议,在关于吉拉斯的问题上与南共联盟其他领导人统一了意见。指出吉拉斯的观点已经在党员、干部和群众中造成了很大的混乱,而且表示这些只是其个人观点,并且与其他中央执委的观点相抵触,与南共联盟六大和六届二中全会的决议相抵触。
铁托严厉地批判吉拉斯的错误。铁托指责吉拉斯把本应只能在党的代表大会上讨论的、事关南共联盟和社会主义发展的重大问题交给了非党员群众讨论,严重脱离南斯拉夫社会主义发展的实际情况,取消共产主义者联盟和破坏纪律,是要使我们党的统一和我国的统一遭受巨大的损失。
身为中央书记处书记的吉拉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发表严重程度不亚于二十大秘密报告的文章不得而知,反正今年的12月也会因为对美国记者发表攻击南共联盟领导人的言论,最终以进行敌意宣传罪被判刑一年半。
“吉拉斯同志的错误言论甚至在南斯拉夫掀起了思想上的混乱,幸好我们以最快的速度纠正,才没出现严重问题。南斯拉夫内部民族众多,稍微有点问题都会引起某种强烈的反噬。虽然好像整个国家都处于欣欣向荣,蒸蒸日上的状态,但只有我们才知道内部民族依旧存在。”
赫鲁晓夫也没有当面指责对方走南斯拉夫特色主义的路线,而是客套的说道,“虽然南斯拉夫内部的问题应该交由南斯拉夫自己解决。”
“不,尼基,我想停停你的真实想法。”1
赫鲁晓夫委婉的说道,“不过我并不认为将自主权利下放的民族区域自治的政策是万全之策。虽然可以依靠铁腕强权和共产主义的纽带维系,一旦经济不行,那么隐藏之下的各种矛盾便会很快浮出水面。说一句不太合时宜的话,真正的阶级矛盾被隐藏在了民族矛盾之中,不解决根本性的问题,矛盾的爆发只不过是迟早的事。更何况巴尔干半岛是一个民族成分复杂的国家, 主体民族有塞尔维亚人 、 克罗地亚人 、 黑山人 、 斯洛文尼亚人以及马其顿人 。宗教也复杂万分,有东正教、天主教和伊斯兰教。南斯拉夫想要凝聚人心的话,首先你要重视的并不是民族问题,而是……算了,不过这些都是一种不太可能的设想。”10
赫鲁晓夫点到即止,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那些话已经超过了身为老友的忠告,而且也很危险,有干涉内政的嫌疑。
更何况赫鲁晓夫也不认为没能占优势的主体民族的南斯拉夫,以及固执的铁托能够正确的处理民族问题和矛盾。1
铁托听完之后也仿佛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即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意味深长的说道,“是的,这只不过是一种不太可能的设想,不过尼基,虽然我不同意你的所有观点,但我认为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