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农家没什么规矩,但婚后第一天早上新婚夫妻给父母敬茶是跑不掉的,周氏又怎么敢睡懒觉,再说了,昨天忐忑了一天,晚上听刘仁明那么一番扯呼,接着又敦伦了一番,大起大落太厉害了!4
虽然已经成婚,但两口子毕竟陌生,自然非常的不习惯,公鸡第一次叫,周氏就醒了,看了一会酣睡中的丈夫,又羞又涩又一些甜蜜,百味混杂,最后红着脸闭着眼休息,所以刘仁明刚一起身,周氏就醒了……
周氏闺名叫作谷香,刘仁明和她亲热时问了出来,所以此时笑着说道,“谷香,既然醒了,先洗漱一番,然后一起见一见爹娘吧!”4
周氏嗯了一声,不过身体移动,多少有些酸痛,刘仁明把羞涩的她扶起来,又打开门,刚想喊刘氏兄弟,发现门口已经有两盆水,看来早就准备好了。1
夫妻俩就着水洗漱一番,然后一起出门拜见爹娘,刘仁明的母亲沈氏和还没有出嫁的妹妹香春一大早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见到刘仁明,活泼开朗的香春立刻取笑起来,“二哥,洞房花烛夜,你应该晚一点起来才是!”
“你个丫头,没羞没臊,竟然调侃起二哥了,还不拜见你嫂子?”
香春立刻看向低着头害臊的周氏,笑着说道,“嫂子,我是香春,你放心吧,我爹娘脾气都好的,你不要担心,敬茶这一关好过的很!”
“嗯,爹娘都是很好的人,我没出嫁前就已经晓得!”
香春笑着说道,“我去喊一下爹娘,让他们做好准备,你们慢一点呀!”
说完香春就往厨房跑,等到刘仁明两口子来到了堂屋,此时刘仁明的父母已经坐在椅子上,黄氏站在刘母赵氏身边,赵氏见周氏模样周正,动作小心翼翼,奉茶时说话也细声细气,心中自然挺满意。
刘宗武经常出外闯荡,也学会了几句场面话,刘仁明夫妻频频点头,他说完,赵氏笑眯眯地说道,“谷香呀,我们家是农户,也没什么讲究,你只要勤快一些,尽快为刘家生儿育女即可。
不过你相公已然是秀才,日后要考举人当老爷的,读书是头等大事,你不可让他分心,若遇有什么难处,可告知和你嫂子,你小姑香春虽有些碎嘴,但并无坏心,若是说错了话,你也不要多心……”2
周氏连忙表态了几句,刘仁明笑着说道,“母亲放心,谷香少年经历坎坷,并不是大门不入,二门不出的小姐,她会做好媳妇的!”
赵氏听完,擦了擦眼睛,有些感怀的说道,“苦了媳妇了,小小年纪就得支撑家门!”
周氏看了一眼刘仁明,笑着说道,“媳妇能亲眼看到弟弟成家,又能嫁得秀才相公,还能遇到爹娘这等心善之人,媳妇的命已经很好了!”
黄氏也很凑趣,她笑着说道,“娘,前些日子媳妇去龙泉寺求签,是上上签,其中就有一句是苦尽甘来福禄啥的,我看说的就是妹妹!”
赵氏听完大喜,“真有此事?你怎么不早说?”
一家人喜乐融融,一边说一边吃起了早饭,刘家日子刚刚好转,生活很一般,连大米都节省着吃,早餐就是稀饭、红薯加一些咸菜,赵氏本来还担心新妇不满,不过看到周氏大大方方,安静饮食,并没有一丝皱眉,赵氏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1
周家最早是小地主家庭,家里有三十多亩地,且多是水田,比刘家地位高了不少,不过周氏父亲早亡,母亲多病,子女尚幼,这样的家庭自然被人盯上了,时不时被打秋风。
一来二去,周家只好变卖田产维持生计,幸亏舅父多加照应,周家才没有被吃干抹净,还能勉强维系一个富裕中农的生活,但幼年的坎坷也养成了周氏外柔内刚的性格,她一边照顾母亲,一边抚养幼弟,还学会了纺纱织布,算是支撑住了门户。3
但不管怎么说,周家属于家道中落,社会地位比早年的刘家要高,刘老族长选择刘仁明,既是刘仁明小小年纪就是读书种子,又是因为刘宗武家庭简单,刘宗武父母兄弟早亡,赵氏又是那种相对安分守己的性格,周氏嫁过来不会吃亏。
这桩婚姻乡人知道后都认为是下嫁,毕竟那会谁也不知道刘仁明能不能顺利考中秀才,不过随着刘仁明17岁考中秀才,这种说法已经消失殆尽。
但即便如此,看到昨天周氏的陪嫁,刚刚日子好过一些的赵老太太多少有些心虚,传说周家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现在看来人家底子还是厚呀,不是刘家可比的。
周氏又是小小年纪就当家的主,据说她为弟弟娶的新妇也对她恭恭敬敬,赵氏自然有些担心,不过今天看到儿子和媳妇看起来感情不错,又看到周氏能吃咸菜红薯,也就稍稍放下了心。
相比于女人注重细节,男人就没那么多想法,吃饭时,刘宗武父子就和刘仁明说起了昨天各家送来的贺礼,大多比较正常,只是刘仁明的同窗李鸿章送来了整整五两纹银,实在太多了,没想到刘仁明皱着眉头说道,“这个李少荃,抠门的紧,我都和他说过了,让他多准备一些礼金,没想到只给了五两……”
“仁明,不得胡说,五两已经非常多了,你须记得,以后等李少爷成婚,你只能多不能少,这笔钱你得提前备下!”
“父亲放心,少荃兄不会那么快成家,孩子此次前往扬州,原打算用他的礼金购买一些特产,赚取一些行资,可惜呀,五两本钱实在太少了!”
刘宗武哭笑不得,“你这孩子,净胡说八道,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自你中秀才以来,家中已然有所好转,你还是安心读书,不要想东想西!”
刘仁安也说道,“二弟,论读书,哥哥比不上你,但要论做生意,你还比较稚嫩,你不要想得太多,若是家中境况不好,为兄可以再出一趟远门……”3
赵氏同样劝说,他告诉刘家父子,现在家里有四个女人各个都能纺纱织布,可以再购买两台织机,如此家中收入又多了不少,再加上刘仁明可以免除自身的赋役,还有租借族长的四亩地不用交租,家中又多出了一大块收入,所以结论是刘仁明安心读书即可,别想东想西了!
此时此刻的刘仁明再一次深刻的认识到他原来的设想是对的,他必须想办法摆脱家庭的束缚,才有可能成就大事,幸好家人们不知道他去的真正盘算……
刘仁明此时能做的自然只是听劝,不过他也告诉刘父,从老师处得知,现在南方正在与英夷打仗,战事非常不顺,虽然战事影响不到两淮,但朝廷府库已然空虚,他估计今年秋税征收一定会很严厉,也必然会有一些农人破产。
秋收时铜钱一定会贬值的比较厉害,所以建议父亲把两次婚礼收取的铜钱全部换成白银,若是铜价已经下跌,那干脆,今年不仅不卖棉花,还要多购买一些棉花。
秋收季节,农人着急缴纳赋税,棉花价格不高,此时购买一些棉花,不仅自家四个妇女织布可以用,也可以与那些征税之后,家境贫寒的农家结成对子,我们提供棉花,原料缺乏的他们可以多织一些布,刘家吃大头,农户吃小头,如此不仅可以多赚一些钱,还能惠及乡里,让他们不用卖儿卖女。
哪怕到时候棉花没有涨价,这样的操作也一点都不亏,毕竟卖布比卖棉花赚钱,刘父听完,连连颔首,“每年农人缴纳赋税,铜钱必贱,我儿提醒的是!”
刘仁安非常高兴,自己弟弟脑袋真是灵光,“二弟,你真是聪明,我怎么就想不到可以这般做呢!”
一边说,刘仁安看了一眼父亲,“爹,下午我就去丈人家,问他借些银钱!”
刘父瞪了一眼,“你真不晓事,此等利钱自然要和丈人一起做!”
刘家父子的商议自然落在另外一张桌上吃饭的周氏耳中,回到房中,周氏悄悄告诉刘仁明,她也有些许陪嫁,可以合在一起买棉花。
刘仁明听完,笑着说道,“你的嫁妆钱,你自己做主,不过见到舅父、弟弟时,你也可以告诉他们,最好多储备一些棉花,反正怎么都不会亏!”
周氏眨巴眨巴眼睛,很是崇拜的说道,“相公,乡间都说,秀才不出门,尽知天下事,本来妾以为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却是真得!”3
“我家境贫寒,一直想着多赚一些钱好让父母妻儿过得更好一些,自然会多留心时事,其他人可不一样!”刘仁明笑着摇摇头,然后抓住妻子的手说道,“谷香,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周氏满心满眼都是幸福,他并不知道,此时还有一句话,已经到了刘仁明的嘴边,但并没有跟妻子说,清王朝此时已经两百多年,正处在快速下滑期。
每一次战争都将迫使清王朝饮鸩止渴,加大对民间的掠夺,这也必然会产生深重的危机,但这也恰恰是野心家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个时刻的到来,他自然要狠狠捞一把,要想给大清敲丧钟,必须尽快完成积累,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要不然他也不会有那样一首诗!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