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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虞家庄
作者:京北庸人 数字:5399 吐槽:11 更新日期:2023-07-07 19:59:12

  杀人容易,擒人却难。1

  好在这胡安手中并没有兵刃。

  可惜罗宾也不善拳脚,只能以刀应敌。

  不过罗宾打算利用刀重,拍断其手脚便好。1

  然而他刚提刀迈步向前,便听旁边有人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等恶徒交给卑职便好。”

  徐燕泥接着向前一蹿,直接挥刀便砍。

  胡安则不停闪身,以虎咬拳应对。

  几招下来,罗宾便看明白了。

  这所谓虎咬拳,乍看之下是硬桥硬马,直来直去的招式,实际却是利用掌指之力攻人眼鼻喉等要害,或是废其关节的招式。

  他这虎咬拳确实练到家了,若是普通捕快来擒,怕是至少要交代几条人命才行。

  徐燕泥这刀法却也娴熟,每刀都如同柳枝轻抚,绵绵不绝。

  更是一刀快过一刀,银光利刃几乎擦着胡安要害而过,其中一刀若不是胡安缩头快,怕是被斩的便是脑袋而非发髻。

  胡安吹了吹被斩掉发髻而激乱掉在眼前的几根头发,目光落在对方手中的这把刀上,

  如铜镜般的刀身冷气森森,映照出一张俊俏的脸,刃口上的烧刃凝结着一点寒光,随着刀姿不停流动,更增加了锋锐凉意。

  他确实没想到竟然在这永宁乡中能遇见如此好手,更没想到会遇见如此宝刀。

  尤其这口宝刀与刀法相合之后,威力更是倍增。

  罗宾更是没想到徐燕泥有如此身手。

  这刀法乍看之下软绵绵的,却是因为徐燕泥已经到了‘刀不离身左右前后,手足肩臂与刀俱转’的境界。

  每一刀都如同身躯的延长,配合这越砍越快的刀法,真如‘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一般。

  这刀法也与罗宾所练完全不同,乍看之下似乎偏重防御,但其中却蕴含部分类似舍身击的突兀攻击招式。

  就连罗宾也觉得若是自己被缠上之后,不考虑对方体力的话,如不能快速破局,没准同样会被这套刀法耗败。

  只是这刀法有些别扭,似乎少了点什么东西。

  不过无论这套刀法如何,徐燕泥也只是娴熟而非练到家。

  因为罗宾已经看出,如今他刀势虽快,体力耗得更快,却是快驾驭不住了。

  那胡安怕是顷刻之间便会被其斩于刀下,或者自己失控被对方趁虚而入。

  罗宾心中叹了一声,原本还期待多看一会儿这刀法,现在却不得不加入战团。

  于是他两步便迈入战团。

  “你们不讲江湖规——”胡安瞧着罗宾直接加入战团,心下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仅惊呼道。

  “啪!”

  趁着胡安惊呼愣神片刻,罗宾直接用带鞘刀面横抽在胡安脸上,把他在原地抽得转了一圈,眉眼之间留下一道一掌宽的血痕。

  “呼~!”这会徐燕泥才停住刀势,长吁一口气。

  随后朝着罗宾拱了拱手,“谢了,差点收不住刀,斩了这厮。”

  “刀法不错。”罗宾则称赞道。

  “哈哈,大人若是感兴趣,卑职回头抄录一份。”徐燕泥倒是一点都不藏私。

  “没兴趣,”罗宾拒绝道,“我的刀法和你不同。而且也没练到需要参考的地步。不过你这么随便送人功法,真的好吗?”

  “不过里外里是本书而已。最后还是要看个人。”徐燕泥随手收了刀,大大咧咧笑道。

  罗宾点点头,十分认可这句话。

  功夫其实没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只不过大部分人自己受不了苦,练不到家而已。

  不过徐燕泥身上也有值得罗宾羡慕的,就是那口刀。

  罗宾刚才瞧见了,这口柳叶刀,玄铁为脊,白铜为刃,状如柳叶。

  两面各自刻有古文篆字,一看就知道是祖上传下来的宝刀。

  当然了,也只是羡慕一会儿而已,毕竟是口单刀。

  两人瞧着周捕头众人给胡安捆了个驷马倒攒蹄,又不知道从哪弄了个扁担,给他挑了起来。

  罗宾心道,这驷马倒攒蹄和龟甲缚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可惜是个大老爷们。1

  “在下谢过两位大人。”周捕头往胡安嘴里塞了块布后,便来到两人近前,再次躬身施礼道。“这边还有一事,请大人解惑。”

  “何事?”罗宾随口应道。

  周捕头向前凑了凑,低声言语道。

  “大人可知乡中有一乡勇,姓陈名柱,乡中人称之傻柱儿。于昨日——”

  “我杀的。”罗宾直接打断道。

  “可否说下因由?”周捕头原本的笑脸扭曲起来。

  “袭击本官。”罗宾冷声说道。

  “在下明白了。”周捕头点点头,“既然这个案子也已经清楚。在下这就带人回去给老爷审问了。”

  “嗯。慢走不送了!”罗宾微微抬手道。

  “自然。自然。大人留步。”周捕头也拱手回礼道。

  瞧着一众捕快喜气洋洋地扛着胡安走了,而布铺孙老板却楞在当场。

  好在宅子内有人偷瞧,见到胡安被抓,自己老爷留在原地,只剩下俩隶属亲军的老爷。

  管家赶紧出门,指挥仆人把老爷请回去的同时,又暗自送了罗宾和徐燕泥一人一两银子。

  两人相视一笑,便收了银子,打发这位管家回去。

  二人接下来便要前往那虞家庄。

  虞家庄位于县衙往南十五里外,只因虞老太爷当年在朝为官时,家中便不停治田,最终告老还乡之日,家中已有良田五千多亩。

  五千亩地有多大呢,差不多就是方圆四里地内都是虞家的。

  因此,才不得不在县城之外建庄子,来管理地产。

  虞家庄毕竟属于官绅,倒是从大道上修了条路直通庄子。

  这路修的要比不少县城内的路还好,多少也为罗宾二人省了时间。

  等两人到了虞家庄,差不多正好是巳时未尽,午时未到的样子。

  虞家自己建的庄子院墙高约一丈,里面左右两边是两个小一点的院子,坐北朝南则是三进大院子。

  这院子每进可比乡里的乡旗所还大一倍。

  而且还修有亭台楼阁,各种池子。

  庄子外则是佃户所居,从茅草房到石板房均有。

  基本上以离庄子百步左右距离,沿着道路随意搭建。

  罗宾两人路过之时,不时有佃户从门后,窗内偷窥。

  “我还以为这些人得知灭门案子之后会逃呢。”罗宾瞧着那些躲起来的女眷和娃娃说道。

  “这等人既然佃了地,要跑也是秋收之后了。不然又得贷粮,怕是一辈子也还不起了。”徐燕泥倒是对这些佃农心态十分了解。

  没多一会儿,两人来到庄门口,两侧都是灰黑墙壁,朱漆大门上边贴了几张封条,只是封条沿着门缝明显有破损痕迹。

  白纸红字的封条在阳光下,显得有些阴暗,边角翻起,似乎没粘牢。

  门口不远处阴凉地里支了个桌子。

  几个穿着皂服的衙役,正在那边闲聊,热闹非凡,和这边大门前的冷清形成鲜明对比。

  更远一点树荫下有个小厮模样的牵着两匹马,目光望向那群人。

  罗宾这才注意到,目光所及之处,有一人之前被衙役遮挡,这人身材发福,同样穿着青色官袍,正跟衙役说着什么。

  那人瞧见罗宾两人,便朝着两人招了招手。

  “走,瞧瞧去。”罗宾毕竟初入官场,不认得对面那人。

  没想到徐燕泥竟然认识,直言道:“那胖子乃是隔壁武平县西河乡小旗——”

  还没来的急报名字,对方却主动过来了。

  “在下隔壁武平县西河乡方石玉。这位想必就是永宁乡新任旗校了吧。不知尊姓大名?”这胖子斜跨着一柄雁翎刀,疾走几步来到两人近前,直接拱手施礼道。1

  说完又朝着徐燕泥补了一句,“见过贤弟!”似乎与他熟识。

  “见过大人!”徐燕泥则回答。

  方世玉?罗宾一惊,赶紧口称久仰。1

  “久仰久仰!方旗校大名罗某早有耳闻。不敢称尊,单名一个宾字而已。”罗宾同样回礼道。“只是不知方旗校为何而来?”

  “欸,方某如今怕是和罗旗校同命相连,办的是一个案子。”方石玉苦笑道。

  “啊?”罗宾一愣。

  随后听了对方解释,才明白原来这虞家庄属于清乐县不假,但这虞家的地产却有一部分在武平县内。

  武平县县衙当然不愿意掺和这事。

  但亲军这边明显却是上峰的命令,既然武平县沾了边,那就一起办案好了。

  所以方石玉比较倒霉,虞家的地正巧就在他负责的西河乡,于是武平县百户就把他派来了。

  既然如此,罗宾自认为对于这个案子知道的东西不多,所以干脆便跟对方合作一起办案,互通有无。

  方石玉也不客气,大概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只不过大半是刚才从那几个衙役嘴里套的。

  不过其中一点比较重要,倒是省了罗宾的事。

  这就是虞家满门尸体均在庄子内,全因为这庄子有冰窖,里面有冬天藏的冰。

  所以仵作验过尸体之后,便都摆放在了冰窖之内。

  既然如此,罗宾便准备先去瞧下案发现场。

  方石玉明白自己斤两,瞧罗宾既然有主意,便也跟着去了。

  三人推开庄门,站在门外向里看去。

  庄内街面上一眼看去,冷冷清清,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看着荒芜死寂的庄内,三人忽然忽然感觉到一丝凉意,打了个寒颤。

  “这都六月了,庄内为何还有凉意?”徐燕泥道,“莫不是真有鬼?”

  “哈哈,托贤弟吉言!若是有鬼,这案子倒是好办了。”方石玉笑道。

  两人说罢,便都从怀中掏出一枚钱币,退后几步,右手探出三指擒住自己左手腕,左手两指夹住钱币,摆出一个类似手印的姿势。

  两人互相瞧见对方姿势,相视一笑。

  “您请!”徐燕泥道。

  “贤弟来亦可。”

  “不如同来?”

  “也好!”方石玉点点头。

  罗宾则在一旁看得愣了神,完全不明白两人在做什么。

  只瞧得那铜钱中间没有孔,周身却缠着数道朱红色的丝线。

  两人摆好姿势,便开始用那夹住铜钱的两根手指,将铜钱朝着庄门掷去。

  只不过一个落入门后,一个击在门槛上,倒滚了回来,正巧滚到罗宾脚下。

  罗宾顺手捡了起来,本来想递还给方石玉。

  没想到那两人也没去捡,反而又拿出一枚一模一样铜钱。

  继续朝着庄门方向掷去,可惜结局并没有什么不同。

  罗宾捏着这枚分量十足的铜钱,瞅了瞅又拿出一枚钱币的两人,低头瞧了瞧手里这枚钱币。

  他注意到这钱币正反两面印的也不是字,乃是神像,只是不知道是哪路神仙。

  用料更是上乘,这铜的颜色如同赤金,极为亮眼。

  “这是什么玩意?”罗宾还是忍不住问道。

  “大人连这觅鬼钱都没见过?”又掷出一枚钱币之后,徐燕泥才开口问道。

  “觅鬼钱?没听说过。”罗宾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这下连方石玉也停了动作,似乎没想到罗宾不知道这个东西。

  “好吧。好叫大人知道。这觅鬼钱自然是用来寻鬼,”徐燕泥说罢又掏出两枚铜钱,拉动红线,不知道用什么手法直接套在手上,“平日里供奉起来,需用之时,便可用红线将其绑于手背之上,此钱遇鬼则寒,可根据双手寒意深浅判断其远近方向,范围可达三丈之外。”

  “哦~”罗宾拉长音道。

  这玩意原来是件装备,对付鬼的时候带在手背上,便可以通过钱币变凉的程度来判断鬼的位置,范围有差不多十米左右。

  考虑到这玩意估计不会被遮挡物,墙壁之类的东西影响,那么确实挺好用的。

  不过这也带来了另外一个问题。

  “这玩意就算能找到鬼,可你要是遇见鬼怎么办,这东西管用吗?”罗宾手指灵活的把玩这那枚铜币。

  徐燕泥还没回答,旁边方石玉却皱着眉头瞧着罗宾,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但还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

  “罗旗校,既然叫做觅鬼钱,自然必然便只是寻鬼之物。若真说捉鬼,则必然需去请道宫高人。我等平日里不过是斩杀一些小鬼罢了。”方石玉解释完,又打开盖子,将瓶子递给罗宾,“如若斩鬼,则需这瓶中‘涂香’,将其涂抹在刀刃之上,便可伤鬼。”3

  罗宾接过小瓶,探鼻闻了闻,却发现其中竟然是一股酒精味道混着某种甚为刺鼻的香气。

  “闻着像是一股香精味道。”罗宾随口道。

  “便是道家香精,亦称道宝神油或道家秘精。”方石玉笑道,“大人这不是知道吗?”

  罗宾很想解释自己说的香精和他说的香精不是一回事,不过想想算了。

  反而问了下这玩意价格。

  “这一瓶便需二两银子,节省一些,可用三回。”方石玉回道。

  罗宾心说,也就是说砍个小鬼最少就要六七钱银子?

  怪不得人家道士捉鬼都几十上百两的报酬呢。

  然而转念一想,罗宾自己当初击杀二鬼可没这觅鬼钱,更没这道宝神油。

  一个被童子尿溺毙,一个被一刀吓出来阴影,被自己骗的撞进阳光里,暴毙。

  “童子尿行吗?”罗宾问道。

  “什么行吗?”方石玉不解。

  “对付鬼。”

  “带童子对付鬼?”方石玉更加不解,“管用吗?而且不方便吧。”

  “算了,问你也不懂。”罗宾放弃。

  方石玉则是真的没明白这位罗旗校想表达什么,只得挠了挠头,看向徐燕泥。

  徐燕泥则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等一下!”罗宾突然反应过来,“你俩说这寻鬼钱——”

  “觅鬼钱!”方石玉和徐燕泥异口同声道。

  “哦,觅鬼钱。为何你俩要扔它呢?”罗宾继续问完。

  这下方石玉和徐燕泥对视一眼,还是方石玉站了出来。

  “不瞒罗旗校,此乃投币问路。亦称‘入门前程’。乃是咱们入宅之前用来判断凶吉之用。”方石玉一边解释一边随口问道,“只是不知罗旗校为何不知此事?”

  没等罗宾回答,徐燕泥倒是抢先开口回应。

  “罗旗校才是萌荫入职,父兄皆陨于张家村牛妖一案。”

  “哦!是在下失礼!还望罗兄弟见谅。”方石玉这下就明白了,这罗宾不是长子,所以家里根本就没教过这些。

  父兄皆死,说明父兄一起当值,必然是把东西都交给其兄了。

  加上自己之前遇见徐燕泥,他还在家守孝呢,说明录职时间也不长。

  可见眼前这俩皆是新人,原本还期待对方带自己破案的心,一下就凉了。1

  再一想,自己也不过早录职几年,这次来的竟然都是亲军内新人,怕不是上面想让他俩垫刀不成?

  “这个无所谓。”罗宾摆摆手道。

  他对于那个便宜老爹没好感,对于大哥更是没什么印象,只对那个便宜二哥印象倒是还行。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事的时候。

  “我瞧你们接连投了数次。”他接着追问道。“就是不知道这投币问路该怎么做?”

  “这个简单。”方石玉虽然对于罗宾能够破案死了心,不过他觉得对方毕竟也是旗校,这种东西还是自己教比较好,总不能让徐燕泥一个校尉教吧。

  其实罗宾这边倒是真无所谓,他只关注于能不能学东西,至于谁教的,他一点都不在意。

  方石玉先摆出投掷姿势,然后开始讲解道,“投币问路最好是在午时,这时最为准确。双手需要用这法印为基,念诵法咒‘八方诸灵,闻我令律。身随我道,灵氛成莹。’,同时用左手二指将觅鬼钱掷于门槛之上。”1

  “我瞧你们并没有念出声啊?”

  “默念即可。”

  “哦。”罗宾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于是他拿着捡的这枚铜币问道,“捡的你这枚可以吗?”

  “可以,只要不是你掷过的便可。”方石玉继续解释道,“钱若落于门槛之上,平着则说明无事。若是向内一头未能落下,则表示不吉——”

  “叮。”

  “方旗校,若是铜币立在门槛上呢?”罗宾按照他们摆出的法印,默念法咒,掷出铜币,直接落于门槛之上。

  只是这硬币如今直直立于那里,纹丝不动。

  “大…大…大凶之兆!”方石玉吓得大热天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