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饭馆，点了两个菜，方先明给宋运辉说着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宋运辉这才知道个体户在过去二三十年间经历了什么。

　　方先明的爷爷早年在上海滩学会了拍照的本事，后来攒了一些钱便回云州市开了一家照相馆。

　　解放后过了一段时间好日子，那时候不光是他们家，全国各地的小个体户日子都不错，没了果党的苛捐杂税，也没人吃拿卡要，这日子能不好么？

　　到53年的时候，全国的个体劳动者一度超过900万，但是很快就迎来了公私合营，全国各地劳动者数量锐减到16万。

　　之后有所恢复，63年的时候，个体劳动者的数量又提高到230多万，到了动乱时期，全国上下都在割资本主义尾巴，个体劳动者彻底绝迹。

　　“......反正啊，我们家前些年没少受折腾！今年才稍微好了点，前段时间上面下通知，说六十年代之前就有营业执照并且保存下来的个体户，可以重新登记营业，我爷爷就又把照相馆开起来了！”说起往事，方先明也是感慨连连。

　　“就只能是以前有执照的开？其它人不行？”宋运辉问道。

　　“肯定不行，规定严得很，不光得有执照，还只能从事手工业和修配业，不能经营商业，也不能从事饮食业！得亏我爷爷是开照相馆的，要是开商店或者饭馆，那还是拿不到执照！只能偷偷摸摸开！”方先明连连摇头。

　　“原来是这样！那你还算是不错，能有份工作干！”宋运辉这也算是长见识了，他只知道改革开放后个体经济渐渐放开，那知道还有这些细节。

　　“不错什么啊！现在谁看得起干个体户的？街坊邻居给介绍个对象，人家一听我是个体户，连面都不见！”方先明那知道私营经济的发展有多迅猛，他现在确实能挣钱，但社会地位却非常低，连结婚都成问题。

　　“我爷爷现在正在找人走门路，看看能不能把我弄到厂里去！等我进了厂，就把照相馆给关了！”和当下绝大多数人一样，方先明最大的愿望就是进国营厂。

　　“这就有点可惜了吧？现在开照相馆挺赚钱的吧？”宋运辉琢磨着，开照相馆绝对比进厂挣得多。

　　“挣再多有什么用？连个媳妇儿都找不到！我爷爷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他现在就想着能在临走前抱上曾孙子！而且我也不爱给人拍照！”方先明说的郁闷，又去打了二两酒喝了起来。

　　“方哥，现在政策一年比一年开放，说不定过上几年个体户就翻身了呢？照我看，你留着家里的照相馆，前途肯定比进厂好！”宋运辉真心实意地劝说，今后个体经济发展越来越快，反倒是国营厂慢慢开始衰落，他现在进厂还真不一定是什么好选择。

　　“就算是，我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我现在最要紧的事儿就是赶紧找个正式工作，然后结婚生娃！”方先明显然不相信宋运辉描述的前景。

　　“那祝你找工作顺利！”说到这儿宋运辉也不好多劝，但是他依旧觉得照相馆就这么关了太过可惜。

　　“感觉应该快了，我爷爷找了门路，又送了东西，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要是进了厂找到媳妇儿，你可得来喝喜酒啊！”方先明压低嗓音说道，他家开照相馆赚了些钱，办法自然比普通人多。

　　“一定一定，你家的照相馆在哪儿？待会儿带我去认个门，以后要是来市区，就到你家坐坐！”宋运辉总觉得照相馆就这么关了有些可惜，他现在有了些想法，但是没摸清楚情况还不适合说，所以打算先去照相馆瞅瞅。1

　　“不远，就在跟前！走，我带你过去！”这会儿饭也吃完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方先明便带着宋运辉回了他家。

　　方家底子相当不错，家里是二层小楼，上面住人下面开店，照相馆也有模有样，就是方老爷子身体有点不好，眼睛已经不大看得清楚了，照相什么的都得方先明来做，他要是去上班，这家店确实没办法再开下去。

　　陪方老爷子聊了一会儿，宋运辉便回去了，回到学校打听一番，找到两个云州本地的学生，他俩的家距离方家不远，人也挺靠谱的。

　　宋运辉便请他俩帮个忙，打听打听方家的情况，主要是这爷孙俩的为人到底如何。

　　没花多少功夫，他俩就把情况打听清楚了，方先明为人不错，他爷爷做事也很讲诚信，本地待了几十年，也很少有人说他们家坏话，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家的照相馆才能留下来。

　　听到这些，宋运辉就放心了，之后一段时间，隔上半个月的，就去方家坐坐，用请教摄影技术为理由找老爷子聊天。

　　不知不觉，1978年已经过去，迎来了1979年，元旦过后不久，安云大学就进入忙碌的考试周，宋运辉发挥地不错，感觉每一门都能拿高分，化学系的第一名应该是跑不了了。

　　考完最后一门，宋运辉又多留了两天，配合学生会做好留校学生的安排工作，现如今交通不便、好多学生经济条件都比较困难，所有有大量学生选择寒假依旧待在学校，这些学生都得安排好了。

　　摄影服务部在寒假期间正常营业，过年前后许多老师都有拍照的需求，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勤工俭学。

　　忙完这些，209宿舍就只剩下他和田家昌了，田家昌说是要等其他学校相熟的同学一起回家，宋运辉却猜出他另有所图。

　　有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宋运辉便带着他去市区把攒下来的稿费花了个七七八八，都换成了过年的年货和给家人的礼物。

　　果然，等宋运萍也考完试，姐弟俩终于可以回家的时候，田家昌便提出要送他俩去火车站，一路上基本没咋搭理宋运辉，就顾着找宋运萍聊天了。

　　“姐，你觉得田家昌这人怎么样？”上了火车坐下后，宋运辉问道。2